秋叨鱼

撒霸王×何痴情 


蔡文化要从镇上搬走了。撒霸王被他叫去当苦力。他欠着对方一个很大的人情,做多少苦力也抵不上。蔡文化也没指望着他还,也没拿这一点要挟他。

 

撒霸王问起的时候,蔡文化只说是欣赏他,谢谢他帮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情。后来稍稍改口,说是有人替他还过了。这个人是谁,撒霸王一想就知道。但蔡文化松口时,那个人已经离开,撒霸王没有回答,也的确想不出来该说什么话。

 

人的记忆由人搭建。一刹间太多人离开了他身边,走到了不可寻的天涯海角。对于撒霸王来说,就仿佛一个梦分崩离析。

 

现在蔡文化也要搬走了。

 

有一辆老式的卡车停在他的书店门口。蔡文化慢条斯理地把书一本本整理到纸箱里封好。撒霸王抱起箱子往卡车车厢走,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。

 

书店空空荡荡,只有细微的灰尘,飘在阳光里。玻璃泛黄,反着一层层水一样的光。

 

撒霸王躬身把纸箱放下,突然听到蔡文化的声音。对方带着笑意,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非常有趣,却又不值一提:“我最近看到一句话。”

 

撒霸王不想听,却也不敢不答:“嗯?”

 

蔡文化道:“痴情者会做傻事。”
 

撒霸王的动作凝固了一瞬,他停在弯着腰的姿势,视线空空地延伸到车厢深处漆黑的角落。蔡文化这话是什么意思?他不知道,但觉得他应该知道。蔡文化什么都明白,他的能力让人印象深刻,甚至心生畏惧。如果是指他杀了甄这件事,的确是件傻事,但他已经做了。

 

他收回视线,退出车厢。蔡文化站在书店门口,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自行车。看到撒霸王出来,他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问道:“怎么了呢?”
 

撒霸王道:“没事。”

 

蔡文化道:“我的自行车怎么办呢?好像带不走啊。”
 

撒霸王插着兜站在一旁,看着他忙前忙后。最后蔡文化把很多带不走的玩意儿都留给了他,电话座机,自行车,桌子椅子,大手大脚地让人惊奇。

 

最后蔡文化道:“要好运哦!”

 

撒霸王心想什么玩意。他回到自己的租屋里,窝进床上,想到镇上最后一个清楚他杀掉甄的人也离开了。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,当时的那件事已经正式封档,不会再有经历过的人和他提起。他只能继续往前走去,离它越来越远。

 

撒霸王睡着了,鞋还没有脱。

 

 

 

三个小时之后,撒霸王被新装上的座机吵醒了。简直匪夷所思。他接起来,问:“谁啊?”
 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,然后响起一个有点沙哑的青年男声:“对不起,打错了。”
 

对面挂了电话。

 

撒霸王睡不着了。这个声音有点耳熟,几乎像一个不会再出现的故人。他再打回去,没有人接听。在他混沌的思想中,这个声音越是回味越是贴合,他的太阳穴钝钝地痛起来,像是打完架养骨头时碰上阴雨天的那种疼。无法捉摸,无法控制,无法抚慰。

 

他用了很久才从接到电话后的焦躁中冷静了一些。然后意识到对方不是打给他的。座机还是蔡文化的号码,那个人应当是意识到了他不是蔡文化,然后就挂断了。撒霸王想知道那个人是谁。哪怕不会是同一个人他还是想知道。他又打回去,说服自己是要解释清楚,这个号码没错,只是这个号码对不上他想找的那个人了。但是,蔡文化把很多东西都留给了他,如果那个声音有什么事,他也能努力代为效劳。

 

电话依然没有接通。委屈淹没了撒霸王。他感到离梦境又远了一层。他一直在不停地从一层层的梦里醒来,每一次都是冷水泼面般的清醒,永无止境。

 

第二天他去了蔡文化的书店。店里被蔡清理得非常干净,又老旧又干净,连一张被遗落的旧纸都没有。明晃晃在说:之前的事都已经结尾。

 

他便又从梦里醒来一次。

 

 

 

半个月后,撒霸王代替蔡文化收了一封信。确切地说,是代替蔡文化的电台。显然,不是蔡文化停止做电台,就是他忘了更新通信地址。或者是是别的什么原因吧,类似于在路上耽误了太久。毕竟撒霸王接过来的时候沾了一手的浮灰。

 

常理来讲,他应当忽视这封信,因为一,他不是蔡文化,二,他找不到蔡文化。但是这封信上写了寄件人的姓氏和地址。那个地址并不远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寄信的人姓何。

 

这和半个月前戛然而止的那通电话一样,像是来自命运的暗示。对于撒霸王来说,现实太无所事事,他必须义无反顾地咬住虚假的饵食。

 

总之,等他从那种鬼使神差,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,他已经带上了信,坐在了驶向信上地址的大巴上。硬座让他窝得难受,更闹心的是车太慢了,他心痒得要让他喘不上来气,一切都太慢了,他被困在这种流速里,再怎么往前走也没法走到他想去的地方。

 

车到站的时候撒霸王迫不及待地跳下车,感觉屁股和腿都在发麻。

 

平心而论,撒霸王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:他带着一封信到一个陌生城市,找一个只知道姓氏的陌生人。他不知道没找到要怎么样,也不知道找到了要怎么样。思维不是他自己的,他只是被冲动和直觉裹挟着行动。

 

哪怕如此,何痴情见到他居然也没有很惊讶。甚至可以说,他在礼貌背后带着一种几乎满不在乎的漠然,接受了撒霸王语无伦次的解释。他接过那封信,拇指按过没被拆开的封口,等撒霸王先说话。在发现撒霸王既不开口,也不离开的时候,他问对方要不要进家坐坐。

 

“我叫何痴情。”他介绍道,果然是撒霸王在电话里听到的青年声音。

 

撒霸王跟在他身后落座。何痴情翻出来一个玻璃杯,往里面加了一点茶叶。撒霸王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:”水就行。“

 

他声音哑得把自己都下了一跳,而且还是抖的。嗓子只有针孔大小的人说话才是这声音。但撒霸王的确感受到心中的痒痛疯狂生长,只给他留了一丝空口让他还能喘着气活着。

 

怎么会这么像,但又那么不一样。落地的梦境还能算梦境吗?
 

何痴情把装着温水的杯子放到他面前,问:“怎么称呼你?”
 

他道:“我叫撒霸王。”

 

何痴情好像是被逗笑了,但是没有把笑容表现出来。他只是为了克制那种笑意,声音越发低缓:“撒霸王,你是学生吗?”
 

撒霸王下意识答道:“学生?学生是什么?”
 

话一出口,他出奇地冷静了下来。他也这样回答过何侦探,但是何痴情不是何侦探,不应当是。哪怕他们长得如此相似,声音也如此相似。

 

他于是改口:“我就是个街头混混,不是学生。”
 

何痴情道:“是吗?我倒是个学生。”说完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,还不好意思一样低着头试图憋回去,边笑边说:“那怎么刚刚反而是你那么紧张?”

 

撒霸王也觉得自己好笑,道:”我也不知道。“
 

他想去喝口水,却被呛得咳个不停。何痴情笑得更开心了,眼角有一点细细的笑纹。

 

真像啊。撒霸王想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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